摘要：
将绿色文学视作自己的终生写作主题和使命(答客问) ▓ 杨文丰 （原载《粤海风》文化杂志1999年第4期） ▲读过您的系列... 将绿色文学视作自己的终生写作主题和使命(答客问)
▓ 杨文丰
（原载《粤海风》文化杂志1999年第4期）
▲读过您的系列自然环境的绿色散文，知道您对绿色文化颇有研究。您是怎样看绿色文化与绿色文学的关系的？
●对这个问题，我以为有三点需要谈及。
首先是对绿色文化内涵的认识。众所周知，文化是人类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总和，因而绿色文化是文化的一个部分。绿色包括的内容主要是环境革命，健康的生命和生态的平衡，所以，我以为绿色文化应是利于人类生存和健康的、真善美统一的、自由的以及理想家园式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总和。绿色文化，以尊重和维护生态平衡，以及可持续发展为主旨。绿色文化强调人类在利用、改造自然的同时，必须尊重和爱护自然，保持生态平衡。人与自然，在绿色文化中，是兄弟关系，具有十分平等的地位。
其二，绿色文化离不开人类的建设和维护，也就是说，绿色文化更是一个动态变化的文化。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上，不是绿色文化上升、发展，就必然是灰色文化上升、发展。灰色文化是绿色文化的反动。在今天，我们人类的生活，甚至生存，已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灰色文化的威胁。大气污染、水体污染、土壤的污染与贫瘠化、噪声与电磁波辐射污染、尘污染、植被的破坏，所产生的灰色效应，已逼使世人不得不领受而又难以承受了。1972年6月，联合国在斯德哥尔摩召开了有史以来第一次人类环境会议，向世人发表了《人类环境宣言》，宣告：“保护和改善人类环境，已成为全人类的一个迫切任务”，并郑重提出：“人类只有一个地球。”1983年月日1月，联合国成立了世界环境与发展委员会，1987年该委员会在长篇报告《我们共同的未来》中，正式提出了可持续发展的模式。1992年联合国在里约热内卢召开了每二届国际环境大会，120多个国家供销表中有60多位国家元首出席，大会通过了《21世纪议程》。环境问题，举世瞩目，迫上眉睫！人类只有的一个地球是很有血肉灵性的。地球的恩惠、宽恕更是有限的。大自然对我们中国人的报复，在难忘的1998年，同样达到了一个难忘的高潮：黄河断流沉默、长江洪泛恕哮，珠江长流污水，美丽家园安在哉？！
其三，绿色文学，是隶属于绿色文化的。抑或说，绿色文学，是绿色文化的一部分，而绿色文化，又是文化的一个部分。所以，绿色文学也是文化的一部分。提一般性的文化，给人的感觉似乎总很有些笼统，甚至比较抽象。而提起具体的文化，比如绿色文学，给人的感觉似乎就具体一些。
因此，我以为绿色文学，应该是绿色文化的一个比较具体的内容。只有具体的文化，才能更具体地表达出民族的文化心理。最近读中华书局再版书《中国茶文化》，作者王玲就很系统地论述了茶文化与儒家、老庄、佛教以及人民生活等方面的关系，可以说，通过茶文化就可以透视整个中华民族的文化心理。绿色文学同样应该如此。
▲绿色文学是一个崭新的概念，同时又是一个文学范畴。对绿色文学的范畴，您是如何界定的？请简言之。
●这等于回答什么是绿色文学。这当然是一个学术性很强的问题。打个调皮的比方吧，绿色文学就是绿色与文学爱情生活的结晶，是一个混血儿。既可以姓“绿”，但多应该姓“文”。这有些儿似对科学文艺内涵的界定。但对于绿色文学，我认为其与科普又不同，有本质的差别，尽管绿色文学中也会包含有绿色知识。科普，一般而言，是不太讲文学性的，主要特质仍在于知识的普及。绿色文学，却百折百扣应属文学的。
绿色文学涉及的内容，我以为大致有四个方面：一是对各种生命乃至大自然的深刻体悟；二是对美丽自然的细密描绘；三是对家园毁损和生存危机的忧患意识；四是在自然生态背景之下，对现代生存和生活观念的富有历史感的反思。只有以文学手法，去表现它们而产生的作品，才是绿色文学。
▲已有哪些杰出的绿色文学作品？它们对您有何启示意义？
●也可能孤陋寡闻。我认为有两本书，而且又皆是美国的散文或随笔。一是美国超验主义作家棱罗的长篇散文《瓦尔登湖》。这是一本静静的、恬淡的、充满智慧的书。细密的开放笔致，多数是横向思维式走笔，描述着林地、湖水的美，简或穿插红尘世事，文字非常之洁净、纯净，有一种促人精神升华、心灵净化的力量。这本书给我的启示很多，比如纯洁的自然美的力量，是难以限制的。另一本是作为林学专家、环保理论家和美国环境事业的先知利奥波德的散文随笔集《沙乡年鉴》（侯文蕙译，吉林人民出版社版本）。作家自认这是一本讨论土地伦理和美学问题的书。《沙乡年鉴》的大部分内容，是作家对每个月一至两个自然物候现象的深刻感悟和独到描绘。对此书，不合适在这篇文章中展开评述。而该书文字，多为解释式描述，有一种强烈的理趣美，文字自由，也很简洁，且含蓄。这本书，无论是作家的笔法和看法，皆曾引发我强烈的共鸣。我总觉得这本书，在感觉上离我很近。正是这本书，彻底促成了我的写作，向绿色文学转移。
▲当前国内的绿色文学创作是否尚未形成气候？
●台湾投入绿色文学创作的作家较多，创作也较活跃。在国内内陆较活跃的有北京的苇岸、徐刚，东北的李松涛，山区的哲夫等。
绿色文学作家依然如凤毛麟角，寥若晨星。很希望能人多势众，形成气候。
▲那么，绿色文学创作的前提是什么？绿色文学创作主要会涉及哪些层面的问题？
●深入生活，体验生活，这对绿色文学创作同样适用。诚然，倘若一个作家能够具有风物、物候、植物、动物、昆虫等方面的知识，必然方便并促进作家的体悟。具备相关自然或科学知识，我以为是绿色文学创作的前提。当然，只要重视学习，困难都是可以解决的。
绿色文学创作主要涉及五个层面：一是生态学层面，除刚才所谈的生态知识外，还关涉生态学的有关基本原则，比如每一种事物都与其他事物相关的关联性原则。一切事物都必然有其去向的有去向原则。自然界所懂得的是最好的即排异性原则。没有免费的午餐的代阶性原则；二是文学创作的一般规律层面；三是自然哲学层面；四是自然美学层面；五是社会政治学层面。
五个层面集中一点，也可说便是绿色知识、哲学、社会学、美学与文学的一般关系。诚然，既然是文学，还涉及作家的风格问题。
▲一个人的行为主要由思维所决定。您对绿色文学的教化作用是如何看的？
●前不久与《新快报》“绿版”主编谢翔先生一谈，我们皆有个共识，这便是对于国人，当前的主要任务依然是“绿色启蒙”。
绿色文学之绿色启蒙的效应，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：一是促使国人建立“绿色思维”。人的心理有个习惯思维，习惯思维往往由思维定势决定。思维定势按一般意义看，是贬性的。但在绿色事业上，倘能产生“绿色思维定势”，那么功莫大焉。到美国一看，方知人家今天的绿色环境，相当不错，这与美国人普遍具有绿色思维定势有关。克林顿访西安、桂林，皆大谈环境保护问题，撇开美国动辄干预他国事务的心态，我以为恐怕也与他的绿色思维定势有关。绿色思维定势，简言之，便是一事当前，绿色先于一切、高于一切。思维与情感有关，不是有所谓的愤怒出诗人汉么？文学是人学，更是情学，也应是绿色之学。通过绿色文学唤醒和强化国人对自然环境之尊重、关爱，反过来又对建立绿色思维定势有作用。倘若你有绿色思维定势，便自然会从生态的角度，具有尼采“重评一切的价值”的勇气。譬如，愚公移山是否破坏了环境？从客观上看，我以为愚公是非常弱智的，谁都明白搬家方案怎么也比挖山方案优，否则就是缺乏论证，是愚干。我们许多针对大自然的人海战役，也是缺乏论证所致。国人破坏生态的事件背后，皆拖有一条长长的愚公的影子。柯受良飞越黄河，其勇气、胆气当然令人钦佩，但是，有没有“老子天下第一”，以为人可主宰自然的因素呢？我以为是有的。生态学反对的，恰恰是这种人类征服自然、不尊重自然的思想和行为。何况飞黄河本质上还是借助汽车这种现代化的东西。这是个很值得仔细揣摩的问题。在大自然面前，人啊，是必须彻底脱下老子天下第一的外衣了。
绿色启蒙的第二大效应，我以为是达到唤起人能很好地欣赏自然美的自觉性。驼走大漠，鹰击长空，虎啸明月，幽篁秋草，自然风物何其美。培根云：“美犹如盛夏的水果，是容易腐烂而难于保持的。”对被认可为是美的、又难于保持的东西，人们往往却又会加倍关爱的。对家里的景德镇花瓶，你不就是一直都小心翼翼地关爱着吗？！你能认识自然美，会关爱之，很自然也就会尊重之了。你总不至于理智地将一个美得浑圆、水鲜的红苹果，突然用砖头将之砸个稀巴烂吧。汪曾祺先生说喜爱文学者，不太容易成为打砸抢乃至杀人犯，我以为其中就包括有美育的功能。大自然当然是美的。但现在却有不少人打着“回归自然”，“欣赏自然”的旗号，以大面积牺牲绿色去搞什么渡假村，其中有无误区，很值得省思。
由此而观，绿色文学，无法不是当代文学的新使命。
▲您刚才谈到绿色文学是当代文学的新使命。而使命很令人感到有些悲壮，还很有点英雄主义色彩。能否就使命问题，再谈谈。
●应该说：绿色文学，是21世纪文学的急迫使命。
这个新世纪文学的使命，其实也是奉每个人自己之命，奉当代人之命，奉自然之命，奉可持续发展之命。绿色文学，一上升为使命的确便会让人感到有些悲壮。
人类只有一个小小的地球。严格说来，我们每一个人已在不平等地透支着本属于子孙后代应有的地球资源；我们每一个人既是环境污染的制造者，同样也是受害者。环境的破坏和污染，无端的使我们蒙受着躯体损伤，而且更承受着精神受伤。
在民族危亡时节，我们的文学曾奋起召唤过国人的奋起抗争。文学，更有过令人欣慰的启蒙民智经历的辉煌。而今天，在我们人类的家园所受的污染越来越恶劣而且深重的时候，高尚而且神圣的文学，我以为更应该义不容辞地为绿色奔走呼号，这是使命。
▲最后一个问题：您是否认为散文形式较利于绿色文学创作？
●以什么形式进行写作最为合适，似乎得根据作家本人的实际情况而定。
当然，散文易使作家与读者的心比其他文学样式贴得更近，作家个性的表现更为淋漓，而且，散文对绿色知识也具有较好的包含功能。《瓦尔登湖》、《沙乡年鉴》都是散文集。写绿色散文具有天然的优势。
谈个人就有了自我广告的意味。我大学所学是属环境类的农业气象学专业，又曾经上山下乡多年，熟悉农村环境，我多年来的文学写作都以散文、随笔为主。我自学从事自然文学写作的时间尚短，但我已将之视作自己终生的写作主题和使命。很希望在我们羊城，乃至全国，能有更多一些热爱绿色文学创作的朋友，志同道合，侃谈切磋，以成风气，共同进步。同时，也寄希望得到政府环境部门的重视和支持。
附言：
这篇东西是旧时月色了，原载《粤海风》杂志1999年第4期，当年发表时题目为《绿色是21世纪文学的急迫使命》，今天再读，觉得文章中的提法似乎并未过时，于是就订正了个别字句，并改用现题目，贴网。
绿色问题的确已是本世纪的大问题，环境灾害越来越多了，自然对人类实施了报复，其实是人类应得的报应吧。不是么，猪流感也来了……
很希望有更多的朋友投入绿色散文的写作，给这个饱受伤害的地球母亲以些许温暖，尽管如此的温暖很微不足道。
感谢关注！
2009、4、29 于珠海 ，晴，春风的日子
